<千年一嘆> 讀後感

壯遊往往是偉大的,太史公遍覽名山大川,孔子周遊列國,那種讀萬卷書,行萬里路的風範至今仍恢恢地攫走許多有志青年的炯炯目光,然而,對於履行者而言,踅過世界各地的所見所聞有時會將浩浩壯志磨成悠悠嘆息,余秋雨先生是了解這一點而出發的,然而,這口氣,嘆得比他預期的還要長,嘆盡了慵懶的希臘、肅穆的埃及、淒冷的西亞、渾濁的印度、氤氳的中國。
四大古文明的繁華,精美如瓷,秀雅如畫,文化汲盡了文明的風華,在民族靈魂深處緩緩飄盪,克里特島躺著裸裎自己的年歲,古夫金字塔端坐著等待世界的瞻仰,空中花園用殘破包裹千年的密碼,泰姬瑪哈陵矗著所有愛情的想望。「千年走一回,山高水又長,車輪滾滾塵飛揚,祖先託我來拜訪。」那沒有名牌的車輪馳過了最有資格擁有名性的地方,所到之處揚起的不僅僅是沙;披著神秘面紗的中東將它的美連同女人妖嬈的身姿一同裹實,半透明的黑紗中透著難人尋味的沉默,闃寂冷然,微翹的嘴角勾起恐懼的浪,危險像草叢中蟄伏的餓狼,這群誠懇的獵人卻捨棄了槍,他們不帶武器,「就像不戴頭盔和手套,直接用自己的手,去撫摸一個個老人身上的累累傷痕」他們是去瞻仰文明,而不是去獵殺。
文化考察,考察一塊土地的年歲有如輕撫老婆婆頰上的皺紋,他們的碰觸已經足夠輕柔,然而越是輕柔,越是發覺古文明千年的輝煌竟是如此脆弱,古巴比倫,那個以<漢摩拉比法典>傲視時代的法治王國,現今卻是法律最無法觸及的地方,「法典老了,血泊乾了,花園坍了」千年的巴比倫古城默默淡去,淡出人們蒼老的記憶,只留下一座修復得太過現代的粗劣遺跡,用綻開的燦笑試圖仿擬老祖母臉上歲月縱橫的腳印,而周圍密布的鐵絲網,冷冰冰地讓那抹微笑盈滿陰森的寒光。埃及,那位神秘的巨人,舞盡輝煌轟然倒塌,將文明的存在憑證與自己的名姓一同埋葬。「文名的斷殘首先不是古代城郭的廢弛,而是一大片一大片黑黝黝的古文字完全不知何意。」凱薩的「焚書」,羅馬皇帝的「坑儒」,為埃及象形文劃上比秦始皇還壯闊完整的句點,西方的文化浩劫,看似偶然,卻又好似必然,畢竟金字塔還穩穩地端坐在那裏,不動如山,即便頷下散撒著無數雙炯炯的眸,他仍舊仰頭望天,不發一語,那種輕蔑的決然與漠然,襯得這遺落顯得理所當然,不禁令人遐想是否是預謀的必然,為了拒絕矯情答辯的或然。
眼見他起高樓,眼見他樓塌了。文明是變相的衰退過程,沒有任何繁華能維持永恆,作為例外的中國看似躲過了文明的夭折,卻也漸漸無聲無息地消融於現代,「現代,不會成為廢墟」,廢墟,是文明最後的遺物。同樣的土地,同樣的民族,最文明的腳步邁向最殘暴的野蠻,歷史,真是上天給我們最大的諷刺,「目前世界上那些特別發達的地區,完全算不上年歲。而他們的年歲,卻成了當代文明地圖上的褐斑。」豪華落盡見真淳,綠色的尼泊爾賦予這口長嘆終極的方向,「道法自然」老莊笑得張狂,若能與萬物相合、與天地精神相往來,何須文明,何須繁華,人類最終心之所向,往往是最純淨無瑕的地方。
千年一嘆,這口氣嘆得很長,嘆盡了文明,仍繼續嘆遍世界滄桑。「千年走一回,山高又水長,東方有人常相憶,祖先託我來拜訪。」東西方對彼此的懸想仍會繼續下去,而往後的嘆息,就讓它綿延千年吧!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