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有一首歌> 讀後感

有一首歌   

  感動人的書有兩種,一種看完後會讓人很想說些什麼,一種看完後會讓人什麼也說不出來,第一種留在我們的話語之中,第二種則留在我們心中。席慕蓉的<有一首歌>兼具了這兩種感動,讓我很想寫下些什麼,卻又好似什麼也寫不出來。

 

  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崇尚愛情的人,無論是狹義的男女之愛,或是擴而大之的各種廣義的愛,然而席慕蓉文句間所歌頌的那種愛情卻讓我感動得幾欲落淚,因為她不是在呼籲,不是在推廣,而是在向讀者表達她的信仰,申誡般地告訴自己她信仰著愛情,信仰著生活,信仰著所有剎那的美好與理想,即便它們都將消失無蹤。

 

  在<謎題>裡,她寫道:「前幾年,很想變做一棵樹,一棵可以繼續生長,永遠不死的樹。」她認為只要變成一棵樹,就能夠「活好幾千幾萬年,而每一年春夏秋冬的變化都能記住,所有美麗的回憶都可以存進年輪裡……」當丈夫告訴她一棵樹也有枯萎的一天的時候,她默默地受傷了,她的無稽的信仰破滅了。其實,席慕蓉何嘗不知樹是會枯的,就如人是會死的,記憶是會消逝的,所有有形的無形的一切在時間的催化下都在漸漸氧化、慢慢褪色,終有一天永不復在,然而,她只是想保有一點點信仰,信仰著永恆的可能,渴望著回憶的溫存。她說:「每個人總會有他自己那個貪心的角落,有他自己永遠要做下去的白日夢。」有時候我們可以說服自己去相信世界的原貌,猶如睜眼看著親人被送進火化廠裡焚成灰,或讓玻璃杯從桌上掉下去摔成碎片,然而,有的時候,我們也需要隱藏自己心中那個荒唐的角落,貪婪地享受在受傷後被幻想撫慰的軟弱,以確保自己能再度站穩腳跟,保有自己在世界中微渺的立足點。

 

  席慕蓉信仰的不只是抽象的幻想,她也信仰著現實的理想,在<阿克賽>中她回憶了瑞士雕刻家阿克賽給予她的思考。作為一個理想型的藝術家,她很欣慰地見到阿克賽小而溫暖的家庭,有點驕傲地自問:「誰說做一個藝術家就一定要把全家都陷進絕境裡呢?」她對藝術有著憧憬,她希望藝術不一定要毀滅家庭才能存在,當阿克賽揭開帆布向她表明自己真正賴以為生的工作是「為人雕刻墓碑」的時候,她流淚了,阿克賽說:「能以雕刻墳墓的工作維持一家溫飽,讓我可以放心地去做我自己喜歡的東西,又有什麼不好?」,席慕蓉撲簌簌的熱淚中飽含著不捨與委屈,卻也包含著認同,她開始明白「一個藝術家可以同時面對的兩種世界」。弗斯特曾說過:「我選擇一條少人走的路,因此看見不同的風景。」選擇是一種取捨,有捨才有得,一條路之所以少人走,代表它並不好走,它可能佈滿荊棘,可能暗藏野獸,那些「不同的風景」必須遍體鱗傷之後才能享受。席慕蓉的不甘心是激烈的,阿克賽的憂愁卻是平靜的,人的一生就是一連串的選擇,人們「擇其所愛」最終會試著「愛其所擇」,而過程中的種種辛酸與苦澀,時間會為我們慢慢消受。

 

  我一直避免去想那些無論怎麼期待都無法實現的事,認為人生總是充滿無可奈何,期待的越多,失望也就越重,我不希望自己相信感情,容忍一再錯過,我試著讓自己看上去理性一些,卻無法阻止淚水的沉重;席慕蓉卻好像寬容自己去相信這些,原諒自己去信仰愛、美好與理想,並告訴自己現實的真相她也能夠認同,她是很相信理想的藝術家,卻覺得為了家人刻墓碑的阿克賽比「不為五斗米折腰」、「為藝術而藝術」的高調者來的尊嚴的多,「為藝術而犧牲也許是對的,但是不能讓全家為你而犧牲。」她能如此寬容而坦然的面對社會,但我仍在她的文字裡找到無數條愁絲,繫著莫名的惆悵,幻化成激烈而燦爛的詰問,問天、問地、問矛盾的自己。

 

  我們要如何才能夠在看清真相之後相信永恆?如何能同時寬容自己的信仰又平淡地面對社會?席慕蓉說:「所有的人都在努力使自己適應這個世界,努力扮演著社會分配給他的角色,有時候是自覺的,有時候卻是不自覺的。」也許有一天我在暈黃的路燈下走過滿是枯葉的路,卻能忍住想哭的衝動的時候,就會明白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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